2020年11月16日,一个漂亮女孩的结婚证在我们行政法律人的圈子被热传。
这是一本迟来的结婚证!
这个结过5次婚的姑娘终于第一次拿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合法结婚,为了这纸证书,她不得不腆着大肚子到异乡的法庭打官司,而拿到结婚证明时她的孩子已经快一岁了。
对,这位姑娘就是著名的“被结婚”的尚姑娘。
河南驻马店的尚俊俊和男友王新平去领证,来到民政局不到20分钟,他俩就傻眼了。当地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工作人员反复查询确认,尚俊俊有5次登记结婚记录,并且同时保持着“正常婚姻状态”。这5次“正常的婚姻登记”显示,尚俊俊在2004年9月至2005年7月,分别在安徽、内蒙古等省份和孟某、尹某等5人结婚。尚俊俊和男友于是不能登记结婚。(2019年12月19日《中国新闻周刊》)
这则新闻事件被媒体曝光也没有得到解决,因为婚姻登记地不在河南驻马店。不用想都知道尚俊俊姑娘的委屈,但解决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很麻烦。
现实是:从未结过婚的尚姑娘在2004年9月至2005年7月间,与五名男子分别在山东邹城、河北定州、河北围场、安徽阜阳、江苏如东登记结婚,故不能再办理结婚登记。
在媒体求助无效的情况下,尚姑娘选定了离家较近、当地法治环境较好的江苏如东这个婚姻提起了行政诉讼。
对如东县域行政诉讼案件实施异地管辖的江苏南通开发区法院法官考虑到尚某系河南人且怀有身孕,疫情防控期间不便前往该院参加庭审,当天该院依托云庭审系统,远程连线,公开开庭审理了该案,并邀请了20余名市民政局和市司法局机关干部以及部分人大代表观摩庭审全过程。
2020年8月13日,江苏南通开发区法院公开开庭审理并当庭宣判了尚某诉如东县民政局行政登记案,判决撤销被告如东县民政局拒绝纠错的答复,确认原告尚某与第三人沈某某在如东县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办理的婚姻登记无效,被告于判决生效之日起六十日内对原告的错误婚姻登记信息予以删除。
这是一起典型的通过诉讼解决“被结婚”的事件,虽然结局圆满,但其中的过程未免尴尬。
我们看到,尚女士在发现自己“被结婚”以后,试图通过各种手段来撤销结婚记录,哀求、信访、找领导,甚至是微博曝光、媒体的介入最终都没有解决问题,这无论如何都不是正常现象。
于是她选择了我们极力推崇的法律手段——向法院起诉,但她能如愿不得不说是幸运。
这里有个关键问题,就是本案的起诉期限,确实有不同争论,主要是《行政诉讼法》第四十六条: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的,应当自知道或者应当知道作出行政行为之日起六个月内提出。法律另有规定的除外。因不动产提起诉讼的案件自行政行为作出之日起超过二十年,其他案件自行政行为作出之日起超过五年提起诉讼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
按一般说法,你被结婚了,5年内你没有发现,你提起诉讼人民法院不予受理。相信这也是许多法院驳回的主要理由。但这样理解是不是符合公平正义的司法理念,特别是对涉及到公民个人隐私的身份信息,我法律学的少,我不懂。我不知道全国还有多少这样的“被结婚”“被离婚”。
说来,这也是我13年来,代理区政府的行政诉讼,从来不提起诉期限的原因。因为很简单,人家老百姓信任法律,走法律途径了,你一提期限,法院就裁驳,然后老百姓就信访。你天天说让人家信法不信访,但你这样做,不就是逼迫他信访么?好了,现在老百姓也不信访了,直接发微博。作为法律人士,我们不禁要问:如果微博这么管用,谁还会走法律途径解决问题。
2019年1月18日,中国青年刊发报道《这个未婚姑娘千里之外“被结婚”,谁来管管?》,披露了24岁的广西姑娘梁某由于身份信息被盗用惹上“骗婚”官司,不仅异地“被结婚”,还被一方当事人起诉到法院要求离婚,麻烦不断。中国青年报记者登录中国裁判文书网查询发现,近两年来,因个人身份信息被盗用,骗取婚姻登记,导致“被结婚”“被重婚”,从而将婚姻登记机关诉至法院,要求撤销婚姻登记的案件有十余起。
为减少重婚、骗婚现象发生,民政部独家回应《中国青年报》:民政部将加快推动全国婚姻登记信息系统升级改造,加快与法院、外交部、公安等部门的信息共享,推动现存婚姻登记历史档案数据补录,完善婚姻登记信息数据库。
那位或许要问了,这不是有“全国婚姻登记信息系统”吗?你怎么还说没有全国联网?我当然不敢造谣,因为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早在2012年7月24日,民政部宣布,当年6月底已实现婚姻登记信息全国联网目标:初步建立中央级婚姻登记数据中心,全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均已建立了省级婚姻登记工作网络平台和数据中心,实现了在线婚姻登记和婚姻登记信息联网审查。从那时起,全国的婚姻登记机关手工填写婚姻当事人个人信息、办理婚姻登记的时代结束。
近7年了,我们才知道,当时的联网并非全国范围内所有婚姻当事人婚姻信息的联网共享,仅仅实现了从2012年起办理的婚姻登记信息电子化上传,而且只局限在省级行政区划范围内。
原来,人家民政部所说的全国联网和我们普通老百姓想的不一样。没关系,以官宣为准。
对此,民政部相关部门表示,近些年来,民政部门一直把婚姻登记信息化建设作为一项重要工作加以推进,目前全国都已实现联网互通,能够异地查询婚姻登记信息。但是,民政部相关部门也表示,一些地方由于经济发展水平落后,婚姻信息系统的软硬配置、网络支撑、运行维护等相对滞后,进而影响全国联网互通的稳定性。同时,部门间信息共享共核还未完全畅通、以及与婚姻有关的信息尚未有效整合等因素,难以保证婚姻登记当事人信息核查的准确性。(资料来源:2019年2月1日中国青年报)
反正,我作为一个法律人也搞不清到底是婚姻登记信息全国联网了没有?各位读者脑子比我清醒,帮我分析一下。我的分析是全国已经联网了,但出问题在于系统的稳定性和准确性?原来都是TM的系统问题啊!你说,在我们这个国家,想搞明白点事情怎么就这么不容易?
你在网上发个帖,都有人知道是翻墙,要处罚你。你在微信圈侮辱警察,也会被处罚。问题来了,行政机关把人家大姑娘给登记成结婚了,而且一结就是5次,是不是也应该有人管?结婚5次,你不给改正,至少也应该追究她重婚罪啊,你这不是放纵犯罪么?
我们看到,尚俊俊理论上还得有4个官司要打,想想一个大肚婆怀着孕去山东邹城、河北定州、河北围场、安徽阜阳法院起诉、开庭证明自己的某次婚姻无效,这是不是法律人的痛?
还有个问题,最高法院是不是应该把这个5年的起诉期限解释一下,从“知道或应当知道之日”起起算为好?
好在,在南通法院法官的努力下,尚姑娘现在终于有了结婚证,证明了自己的合法婚姻。
这一纸证书来之不易:
它是当事人坚信法律能够解决问题的标志;
它是法院行政法官利用现代法治理念监督行政执法的结果;
它是一群有理想的行政法治人共同努力的追求‘
它更是中国行政审判30年的硕果之一。
女子被结婚5次还得挺着大肚子到法院起诉,我们法律人的心痛不痛?
民众信仰法治、司法公正为民、法学各界努力推动,法治中国目标可期。
(上述照片均已征得当事人同意)